国漫崛起了吗?这几乎是每年夏天都会被拉出来讨论一番的问题。随着主要受众群体Z世代(即1995-2009年间出生的一代人——编者注)迎来一年一度的暑假，二次元文化自带的热血气质更发酵出别样奇妙的热潮，每年暑期档都会有多部国漫作品问世，今夏自然也不例外。电影方面，10部国产动画电影先后定档7月，其中不乏作为口碑之作《白蛇缘起》的续集、在猫眼平台凭27万余想看指数一骑绝尘于同期影片的大热门《青蛇劫起》。而番剧方面，在《画江湖之不良人》《天宝伏妖录》等已有一定受众基础的作品之外，亦有一部原创IP的黑马进入观众视线，赢得不少“国漫可期”的评价，这便是《眷思量》。
以“故事逻辑”统领创作全局
在《眷思量》的故事中，构建了一个流放犯错的天神和仙人的隔绝之地——思量岛。岛上的谪仙虽然还保留有法力，但却要像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体会时间带来的痛苦。思量岛民世代不能离岛，否则只要沾染岛外的海水就会灰飞烟灭。想要离开，唯一的机会是通过每500年一次的“天赎”考验，重返天界。然而当凡人小女孩屠丽出现在岛上后，收养她的神族后裔觞阵突然一反常态，试图打破结界强行离岛，最终落得身死湮灭的结局。十年后，须、程两大谪仙豪族与误入思量岛的游仙奉眠组成的长老会，共治着思量岛，却不想旧事的阴影在“天赎”前又一次浮现。为了解开当年的谜团，长大后的屠丽和觞阵之子镜玄，开始了他们的探寻与冒险……
初看《眷思量》，第一观感一定是被番剧所呈现的如入画境的视觉美学风格所惊艳。无论是典雅的中式园林、建筑等恢宏的场景设计，还是容颜绝美、皮肤毛发衣料细节毕现的人物建模，抑或打斗动作流畅、无限接近真实光影的特效制作，《眷思量》都可谓代表了国漫作品在技术层面的最高水准。而难得的是，《眷思量》里这些追求极致的技术不只是为了彰显强大的制作能力，一切技术手段都在为叙事服务。其背后的核心理念，是以“故事逻辑”统领作品创作的各个方面。
假如仔细分析，《眷思量》其实是一部非常“不典型”的国漫作品。以“故事逻辑”作为统领，这一创作态度乍听起来似乎稀松平常，但放诸实际，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现实因素掣肘。如《眷思量》这般彻底践行，在现阶段的国漫作品中可谓是相当大胆的举动。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眷思量》的人物形象建模相更接近古代环境背景中的真人，所以服装设计趋向含蓄保守，尤其女性人物，绝无刻意暴露的衣着;同时在人物的身量与面部塑造上也尽量规避感官刺激，而是追求有特征的千人千面，故而有了脸上带着雀斑的“不完美女主角”屠丽。这等于是放弃了讨好男性凝视审美的“受众逻辑”。
在情节编排上，《眷思量》也没有迎合时下大行其道的“数据逻辑”。番剧没有为了点击播放量好看而加快叙事、一开篇就拉郎配谈恋爱，也没有为了调节气氛不合时宜地硬塞尴尬的笑点，而是不疾不徐地按故事内在的节奏推进，甚至会让人觉得情节进展缓慢。可是跳出动漫的类型框架，《眷思量》几乎可以不做大的改动而直接拿来进行真人影视化转换。换言之，《眷思量》扎实的叙事属性已经远大于其作为国漫番剧的类型属性。这份不拘泥于作品呈现形式、只以“故事逻辑”作为核心主干的勇敢，是极可贵的。
以“世界体系”构建原创IP
《眷思量》敢于如此从容不迫地展开故事讲述，最大的底气在其先行于具体情节，架构了一个较为完整的世界体系。在“眷思量宇宙”中，存在着神、仙、人三族，分居于神界、天界与人间。其中神族掌管世间万物的运行法则，在神界与天界的交汇处建造了故事的发生地思量岛。由于谪仙岛民们只享有凡人的寿数，所以充其量只是身怀一些“法术”的普通人。兼之世代不能离岛的约束，说是无限期蹲监牢也无不可。
上述设定在《眷思量》番剧中所占篇幅不过起始的一分钟，但对其IP构建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不同于直接将既成的故事由文字形式转化为可视动画形象，《眷思量》架设的全新原创世界，是先于具体情节设计好的大背景，因而在故事表达上拥有巨大空间和非常多元的可能性。尽管番剧这一季的剧情只聚焦于现下思量岛内发生的事件，但整体的世界体系内尚未出现的神界、仙界与人间，以及思量岛与岛上诸家族的前史细节与未来发展，都是后面可以继续挖掘拓展、甚至单独成篇的内容。具备以自身逻辑运行、可以从多重角度入手延展故事的世界体系，这也是IP成其为IP的先决条件。而当创作者在这个相对稳定的预设世界体系中投入一个微小的扰动因子，叙事中的冲突和悬念就会自然产生。《眷思量》这一季中，人类女孩屠丽和不受岛上人类时间制约的游仙奉眠就是“本不该出现却出现了”的扰动因子。屠丽为什么能在这里?奉眠为什么不会变老?这背后隐藏了思量岛的什么秘密?诸般推动情节的悬念由此牵出。
此外，基于世界体系下的独特价值观念，则是令一个IP能够成立的另一关键要素。放在《眷思量》中，便是导演赵禹晴自述的“在凝聚传统文化风骨的同时，以现代视角进行重新解读”的价值层面的古今碰撞。《眷思量》里有典型的武侠成长故事的复仇母题和修仙飞升传说的救赎思维，但与此同时，由于前述的谪仙只有法力且不能沾染海水的设定，仙人岛民已无法对凡人女主角屠丽构成无死角的实力压制，至少他们无法像屠丽一样畅游于海天之间，这便消解了古代神话中人类与神仙的森严等级。因此《眷思量》中凡人与神仙之间关系的内核，实质上更像现代性的种族议题。而思量岛本身在剧情中确确实实是一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所在，但传统文化意义中世人所追求的仙境桃源，此处却是谪仙们的囚禁之所，亦构成了具有现实隐喻的“围城”图景投射。这些令人玩味的价值思考，初步形成了作为原创IP的《眷思量》的自身魅力。
当然，任何作品都不会是十全十美的。故事体系刚刚开了个头的《眷思量》，尚需要在未来篇章的不断扩容中接受观众的检验。然以往苦于过度依赖既有小说、原创IP匮乏的国漫创作领域，开始有如《眷思量》这样建构全新世界先行且故事逻辑稳扎稳打的原创IP次第出现，我们或可有自信说一句：万丈高楼平地起，国漫崛起诚可期!阿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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